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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与松鼠歪比巴卜

卢卡斯与松鼠歪比巴卜

 

碎月 (完结)

结局将近一万字,这是我最顺利写出来的东西了

希望大家看得愉快


















10

Brett申请了荣誉毕业生,他会和Eddy一起大学毕业,这件事Brett早在Eddy第一天入学时就已经告诉他了,Eddy还记得当时自己高兴的拉Brett出去喝酒喝了一晚上,而四年过去,他现在却没有当时那么高兴了。


Brett在准备荣誉毕业生的独奏会,而学校乐团也到了他们这届的毕业演出季,两个人聚少离多,顶多偶尔打个电话,Eddy挺不乐意开视频的,每次都是Brett打给他,他马上挂掉,再打语音过去,借口说一个房间的室友已经休息了,Brett也不会再多问,照样聊聊各自的近况,问一问曲子排练的如何,吐槽一下乐团里奇葩的同档伙伴,最后互道晚安。


所有的一切都像以前一样,但Eddy清楚的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回不去以前了,他觉得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破坏了两个人之间固有的巧妙平衡,他觉得他得冷静一段时间,他暂时不能见到Brett。那天过去以后,Eddy的身体好像终于打算遵从自己的心愿似的,总是对Brett做出一些稍微有点逾矩又暧昧的举动,可恰好Brett总是给Eddy百分之三百的信任,Eddy在做出那些举动的时候Brett不仅毫无反应,他甚至偶尔会自己贴上来,这种Brett无意间展示的依赖让Eddy更加怀疑自己,结果导致了他现在既不敢和Brett见面,也不敢和Brett视频,正好乐团这段时间要去外面做交流,倒还有理由可以给他瞒着,让他自己待在不同的地方好好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之后他发现这简直是徒劳,乐团忙着排练的时候他没有时间和机会想这些,休息的时候他累的只想睡觉,等到晚上Brett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就又陷入这种怀疑之中,总之就是一个恶性循环。Eddy·chen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这种用逻辑无法解释的东西,他实在是搞不定这个,一来二去,乐团回学院了,他这下实在是想躲也躲不过了,不过万幸的是,Brett忙到脚不沾地,Eddy除了提醒他吃药也在学校里基本见不到他,要找他只能去琴房,或者图书馆。


Eddy这才稍微放下心,但是Brett好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的朋友出了什么问题在想什么事情,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想喝奶茶了叫Eddy带一杯到琴房,睡不着觉了给Eddy打电话,在练琴就是突如其来的想让Eddy过来,不过Eddy从乐团回学院以后就不会有事没事总跑Brett琴房了,他们见面逐渐少了一些。


然而即使是这样,Eddy还是没有想通,他觉得他拖了Brett后腿,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很不正常。


而他真正背着Brett决定了某些事情也是在一个黄昏,那天的夕阳就像他们第一次在数学补习班碰面的时候一样好看,Eddy刚接了Brett的电话,他又想喝奶茶了,正好Eddy要到琴房来,他拜托Eddy给他带一杯,他说今天音乐厅有讲座,好多人都去听了,琴房都没几个人在。


这本来是两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Eddy一脚踏进琴房大楼的时候,他发现在Brett在的二楼的楼道灯还坏了,他拿出手机照明找到了Brett的琴房,随便敲了两下门发现没人应声,他透过玻璃往里看,看到Brett背对着他坐在窗前,怀里好像是抱着琴。


又睡着了。Eddy叹了口气,静悄悄的推门进去,把奶茶和琴盒一起放在了地板上,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Brett就靠在琴凳的靠背上,呼吸很浅,头整个往左边歪,怀里抱着他的宝贝琴,头发乱七八糟的翘起来,双眼底下有好大好大的乌青,一看就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这其实对他的症状不太好,他还没有完全停药,睡眠问题是一定要注意的。


Eddy做了个深呼吸,手撑住膝盖,弯下腰凑近了去看Brett的脸,他的身体把窗户外面操场透进来的光全部挡住了,将Brett整个笼罩在他的身影下,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突然发现他们好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两个人安静的待着了,不是他很忙就是Brett很忙,该做的事情也没做完,Eddy正在想的东西也没个结果,通常情况下他的苦恼都会和Brett说,可这次事关Brett,他仅仅是向这个一起长大的朋友隐瞒自己的心意就已经难上加难了。


总有某个时刻,陈韦丞看着杨博尧的睫毛,看着杨博尧拉琴时左手小臂内侧的痣,看着杨博尧握着琴弓时从毛衣开衫里露出的一小节雪白雪白的手腕,他都很想让这些属于自己,这种感觉很奇特,他想数清楚杨博尧身上到底有几颗痣,他想握住杨博尧穿九分裤走在他前面时若隐若现的纤细脚踝,他还想把杨博尧的眼镜摘掉,因为那样接吻的时候会硌得他鼻梁痛。


而陈韦丞现在回过神来,杨博尧的黑框眼镜就握在他手里,他的眼睛扫过杨博尧被眼镜托压出的那一小片痕迹,他就是很想试一试,抱着猎奇的心态,抱着好奇的心态,抱着他自己不太愿意承认但是他就是喜欢杨博尧的心态,他已经能闻到杨博尧呼吸时带着的些许薄荷味儿。


然后杨博尧突然动了一下,将身体转向更里面去,抱着小提琴的动作也更紧,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距离自己的脸只有那么几公分的陈韦丞。


“嗯?”陈韦丞听到杨博尧发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语气词,那通常是他刚睡醒时表现出来对整个宇宙的疑惑,在杨博尧完全清醒之前,陈韦丞以光速扯开一个安全距离,拎起他搁在地上的琴盒拔腿就跑。


他听到杨博尧在后面模模糊糊的叫他的名字,他一边维持飞快的速度狂奔,一边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烧起来,陈韦丞到现在活了二十四年,情绪像这样倾泻而出的情况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在夜晚的学院里面奔跑,想把一切他不能理解不愿意接受和所有未知的疑问都甩到脑后,然而他的眼睛虽然看着前方,可闻到的还是杨博尧身上干爽的香皂气息,听到的还是杨博尧的呼吸声,还有刚刚的那个几乎要完成的未吻之吻。


后来他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整个人脱力一般地蹲在地上。那是4月的布里斯班,昨天刚刚下过雨,今天晚上的天气十分不错,但是仍有一些水洼残留在学院的路旁,陈韦丞看着那些小小的水洼,映出了满是残像的月亮。










 

 

11

Eddy的老师开始询问他毕业后有什么打算,Eddy说他还没有想好。


他的确还没有想好,这段时间他们实在是太忙,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好好的思考这件事,他隔三岔五的脑袋里蹦出一些想法,他有很多个选择,他可以继续去国外深造,可以出去教课,可以去应聘乐团工作,可以留在学校做助教,甚至可以把他们那个仅仅是街头表演的TwoSetViolin做一个频道出来,毕竟他这几天看ins,很多人都在说很久不见他们了。


可是他想起来,自从那天以后,他和Brett的交流甚至都变少了,他很怕Brett察觉了什么,一直不敢主动联系,而Brett偶尔打电话过来,他也没再接,过几分钟后说自己在忙,没有接到,一次两次可以,十次有八次这样,Brett大概也知道Eddy出了些烦心事,于是发消息说让Eddy自己好好冷静一段时间。


而这一点用也没有,他又不是没有冷静过,冷静的结果就是这种状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再加上临毕业事情实在太多,他们也没什么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不过Eddy也可以想象那是种什么结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互相试探,而他自己打定主意是说不出口,Brett也一脸疑惑,直到谈话结束,两人回去该排练排练该练琴练琴,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们最常的交流还是放在了Brett去乐团参加排练的时候,他的独奏会已经定下时间了,还是在考试完的一周以后,曲目也很顺利的选好,这次Brett要拉茨冈,Brett曾说让Eddy二选一,这次也不用选了,也就只剩下一首了。协奏曲就是门德尔松,Brett的保留曲目之一,他在乐团中途休息的时候跑到Eddy身边坐着,磨磨蹭蹭的问他借铅笔。


“你有别的事吧?”Eddy一眼就看出他志不在此。


“被你发现了。”Brett不好意思的笑笑,“返场你觉得我拉哪首?”


“帕格尼尼啊,你不是已经定了吗?”Eddy说,“荣誉毕业生的独奏会返场一定要玩儿个大的。”


“可是。”Brett有点犹豫,“我怕拉完茨冈和一套门德尔松下来体力会不够,如果返场节目搞成一坨屎就太尴尬了,还荣誉毕业生,老师在台下不得把我的证书给撕了。”


“这倒也是。”Eddy想了想,“你有中意的曲目吗?”


Brett撇撇嘴,看上去像是有点难说出口,“莫扎特k304?”


“你想用这个做返场吗?”Eddy有点惊讶,没人会选这种类型的曲子,他又问了一句,“全乐章还是?”


Brett点点头。


“Brett,你认真的吗?”Eddy哭笑不得,“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很喜欢这首,可是到时候还要给你推个钢琴出来,虽然这个就两个乐章,但是观众愿意听吗?”


Brett低下了头,他玩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


Eddy知道他不高兴了,“不过如果你一定选这首我当然是支持你的,我只是帮你分析一下要考虑的情况,你要选,我肯定愿意听,你拉什么我都愿意听。”


“好吧。”Brett说,他的手就放在Eddy的腿旁边,如果是平时,Brett绝对会把手搁在Eddy的腿上,但今天他没有这么做。


后来Eddy的老师在上专业课的时候告诉他,法国的巴黎国立有一个作曲的进修名额,她想把这个留给Eddy,她询问他的想法。


“我可以考虑考虑吗?”Eddy这么回答。他说过他不学小提琴了就会去学习作曲,在大学的四年他所有理论课几乎都是满分,还自学了很多和声方面的东西,那可是德彪西的母校,如果巴黎国立有名额愿意收他,他是一百万个愿意的,不过这不是件小事,他确实需要好好考虑。


Eddy在这期间开始尝试和Brett交流,可是Brett一直忙于荣誉毕业生的各种材料,依旧脚不沾地,结果现在一觉起来才会回消息的人变成了Brett。


风水轮流转啊。Eddy想,这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硬是给拖到了Brett毕业独奏会的那天。


还是老样子,演出当天,中场休息快要结束,下半场即将开始,乐团要首先上台,Eddy在后台找Brett,他仍然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他。


“今天吃药了吗?”Eddy凑近了小声问他,Brett这次穿了一件样式普通的西装,没有上发胶,不过还是吹了个造型,刘海蓬松的搭在前额,显得他年龄更小了。


“我一个月前就停药了,我告诉过你的。”Brett也学他的样子小声说,两个人笑出了声。


Eddy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习惯提醒Brett去吃药,习惯去照顾Brett脆弱的情绪,习惯去保护Brett总是随时随地会发作的精神状态,Brett也确实告诉过他,他已经停药了这件事,只不过Eddy忘记了,这次忘记的人变成了他。陈韦丞看着眼前的杨博尧,的确和两年前临上台之前的样子完全不同了,他仍然是灰色的,可是开始逐渐开始有了点生气,那些缠绕着的刺也慢慢收敛,像是终于经历过了冬天,就停在了那个柳叶刚刚抽芽的月份上。


“我忘记了,停了就好,吃药对你的身体总没好处。”陈韦丞低下头,他们离的很近,后台昏暗的光线让他可以看到自己头发洒下来的阴影就在杨博尧的睫毛下面,他突然想到他们之间还有问题没有解决,“你想好毕业去哪里了吗?”


这明显不是个好问题,也不是个好时机,陈韦丞自己也知道,因为他看到了杨博尧奇怪的眼神,只是他在这种环境下才会冒出来那些莫名其妙的勇气去和杨博尧谈一谈,强行按捺住那些夹杂在缝隙里的,蠢蠢欲动的心意。


“我……我不知道。”杨博尧说话开始有些结巴,“我没有想好,可能去继续学习?”


“你值得继续去学习。”陈韦丞说,可是他觉得胸口闷闷的,之前那些横冲直撞涌进这个地方的东西,现在在里面一动也不动了。他其实不想说那些话,可是他就是不受控制的说出来,就像他目前无法在杨博尧面前坦白。


他们之间就这样默默无言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后面同档的伙伴在叫他,他才动了一下,帮Brett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一会儿上台演奏完别忘了和我握手,我现在是首席了,我不在你背后了,我就在你身边。”


Brett报以一个微笑,然后Eddy转过身去,走到进场门那里,他知道Brett在看他,可是这次他没有回头。

 

 

 









Brett薄薄的汗水挂在他的鬓角,Eddy坐在首席位置很清晰的看见,那块布就放在指挥台上。门德尔松的旋律比起柴可夫斯基温柔跳跃了很多,Brett的弓法活泼了起来,Eddy感觉到了幸福,缓慢而温暖,清晰的十六分音符在他的手指间跳动,第二乐章的平静气氛被定音鼓带走,Eddy听到了光辉灿烂的音色,他很久没有听到Brett拉出这样清澈的音色了,像是水晶吊灯一样晶莹剔透,连拨弦都如同钻石碎裂的声音,那些舞台顶棚上打下来的暖光将Brett照得更加好看,结束部的辉煌尾声使气氛凝聚在了一瞬间,Eddy看得出Brett很兴奋,那是一种除了音乐,任何东西都给不了他的快乐。


Brett笑着走上前来和Eddy握手,在一片掌声中返场。


他拉了帕格尼尼,Eddy知道他已经很累了,整个途中有些替他吊着精神,但是他听到依旧稳定的a小调琶音和双音,就明白其实根本没什么好为他担心的,杨博尧现在状态绝佳。


陈韦丞看着站在整个乐团前面的杨博尧,这是他最喜欢的杨博尧,喜欢到甚至想要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想给他装着彩虹的瓶子,想带他去看最漂亮的雪,想为他包一场音乐会,想把他推向世界更高的地方,他值得一切和爱与幸福有关的事物。


杨博尧终于重新绽放光芒了。


独奏会结束后是Brett的庆功宴,Eddy趁着人还没有聚齐到外面打了个电话,打给了他的老师,他要和老师商量一下巴黎国立的事情。


陈韦丞感谢这几年杨博尧带给他的温柔的梦。


现在该醒了。


在杨博尧22岁时对陈韦丞说明一切,他们终于并肩站在一起之后,陈韦丞先往后退了一步。
















 

 

 

 

12

陈韦丞告诉杨博尧他要去法国的时候,杨博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说,嗯,知道了,那是德彪西的学校,你值得去,兄弟。他把之前陈韦丞在后台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陈韦丞。


后来陈韦丞去巴黎面试,顺利通过了作曲专业的考试,他现在即将奔向新的生活了。结束考试后他坐在塞纳河边的一个小餐馆吃午饭,接到了杨博尧的电话,电话里的人声音波澜不惊充满了克制,他告诉陈韦丞他要去茱莉亚面试了。


“好事啊,Brett,你终于要进入世界top了,这真的值得高兴。”


“你的面试如何?”


“通过了。”Eddy不得已堵住一只耳朵,小餐馆里的法国人们实在是太吵了,他的法语还没有那么好,所以听起来简直是噪音,“那张卷子实在是让人头疼,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分析对不对,先锋派音乐我可不能这么快的就充分接受。”


“你值得,Eddy。”Brett那边的电流声有点大,Eddy在尽力辨认他说的什么,“Eddy,你值得这些,你值得更好的。”


那天在巴黎那通信号不怎么好的电话像是变成了两个人一个非正式的告别,Eddy先离开的布里斯班飞往巴黎,那时候Brett还在美国打点录取之后的事宜,然后回澳洲办好手续,在前往美国才算是正式开学,两人在开学飞往两地之前都没有再见上一面。陈韦丞走的那天是中午,布里斯班艳阳高照,天气晴朗,他倒是没有什么难过的,因为杨博尧在他重要的记忆节点里总是和月亮一起出现,他不会触景生情,也就不会难过。


巴黎是个浪漫的城市,月亮和布里斯班没什么不同。Eddy去见了肖邦,看毕加索画展,在教堂听弥撒,坐在咖啡厅里和同学们聊萨特的存在主义和拉威尔的配器法,他在凯旋门下见到了街头小提琴手,当时那位小提琴手正好在拉爱的忧伤,他听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


声音和味道总会让他想起来那些过去的事情,他总会关注杨博尧怎么样了,从更新ins的频率来看应该是非常忙,忙于上课,忙于音乐会,忙于乐团排练,两人的交流在逐渐变少,6个小时的时差横亘在他们中间,陈韦丞时常会觉得有些东西是真的不在了,而有些东西正在飞速的流失于指缝,而他现在也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那么拼命的想要握住,他马上就要27岁了,十四年的时光如今在他看来其实也并没有太久。


只是他偶尔的确会做梦,梦见他和杨博尧在一起,做自由音乐家,在全世界各地开巡演,两人住一个屋子,大半夜凌晨三点坐错车,互相给对方买冰淇淋,在临演出时前焦头烂额。在那个梦里,台上的他看着杨博尧的眼睛,像是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在陈韦丞课业的最后一年,他为了完成自己的小提琴协奏曲,出门准备找教授交流的时候看到了学院里面刚刚贴上的海报。


上面写着的是杨博尧的名字,Brett·Yang,他在做茱莉亚提供的三个国家的毕业巡演机会,美国和德国都演过了,现在到了最后一站。


在看到这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海报的时候陈韦丞才知道他和杨博尧究竟相距了多久,杨博尧还是那个优秀的杨博尧,海报上的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他穿着帽衫,拿着他的宝贝琴,笑得一如往昔,身后是被模糊了的茱莉亚音乐厅大门,那些行人和灯变成一个个的线条从他的背后擦过,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


希望他身体还健康。这是陈韦丞看到杨博尧的脸的时候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要不要去看呢。他留意了一下那个日子,下午的时候他有课,晚上要赶去音乐厅那边,加上法国神奇的交通,一定会迟到,不过他特意看了,会有音乐频道的直播。


他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巡演了。陈韦丞为他高兴,并且决定在那一天一定要看直播。


他和杨博尧分别了三年,和他们相遇的日子相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他适应了巴黎的生活节奏以后原以为自己不会过分的在意,可事实依旧是他等待杨博尧演出的这几天心不在焉,音符抄错了好多个,甚至还常常跑到街上期待和杨博尧来个偶遇,他都不知道如果真的遇见了要和杨博尧说些什么,不过好在直到演出之前都没遇到,他也说不清到底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直播音乐会那天他早早就把节目调好了,电视都没关,上完课直接飞奔回公寓,把自己的琴也放在一边,他觉得他的琴应该也挺想杨博尧的。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也”这个字,这甚至有点让他的手发抖。


乐团首先上场,他看到法国爱乐的成员正襟危坐,他想到自己在昆士兰坐二提首席和之后坐的首席的位子,大概也是这个样子,独奏家上来之前都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灯光暗了下来,杨博尧和指挥从舞台侧边出现,陈韦丞梗住脖子一直追着那个黑色的燕尾服身影,镜头聚焦到了杨博尧的身上,他刮了胡子,头发听话的贴在鬓角,还是倔强的不肯在音乐会上摘下眼镜,他面对着观众鞠躬,礼貌的微笑,等待观众安静,然后架上了琴。


伊萨伊,陈韦丞没想到是伊萨伊,第三奏鸣曲经过杨博尧更长时间的打磨变得更加精巧,和弦的倾向性也更准确,他现在已经比三年前成熟太多了,仅仅三年,杨博尧就成长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而在伊萨伊之后就是柴D,杨博尧选了和那年独奏会一模一样的曲子,40分钟的演奏,柴可夫斯基那些缠绵的旋律夹杂着一丝丝温暖连带着俄罗斯的大雪扑面而来,那些线条的厚重感把陈韦丞吓到了,像伏尔加河一般不断翻滚的乐句带着陈韦丞的思维一起盘旋回响,可是依旧是在尾声,他在悠扬歌唱的D大调中却听到夹杂在揉弦中的烦恼,痛苦和歇斯底里,他听得到杨博尧在说些什么,并非作品中的需要,而完全是基于他是十分私人的情感。


40分钟的乐曲结束,陈韦丞还在那个杨博尧自己创造的空间之中没有回过神来,伴随着掌声进入了返场环节,交响乐团并没有离场,而是从舞台的侧后方推了一台钢琴出来,陈韦丞这时候内心开始翻涌,他隐约知道杨博尧可能要十分任性的返场那首曲子,但他不敢确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心口那处许久没有动静的地方痒痒的。


他猜对了,是那首杨博尧大学毕业独奏会上没能演奏的莫扎特k304,他这次直接拉了第二乐章。


钢琴忧郁思念的小调主题出现后,小提琴紧接着进入,杨博尧拉出的音色让陈韦丞的心脏一下一下闷闷的钝痛,他的弦在颤抖,那是一种微笑诉说的疼痛,直到第二乐段展开的时候,陈韦丞觉得他笑不出来了,那些犹豫迷惘的眼泪狠狠的砸在了陈韦丞心口的那块地方,涟漪和微波被泪水的重量撬出来,像是泉眼一样滔滔不绝。


他在哭。


这首曲子结尾在e小调上,结束在杨博尧的叹息中。


显然台下的观众没见过这样的返场,全场都沉浸在杨博尧突如其来的悲伤里不能自拔,停了许久才响起掌声,镜头又给到了杨博尧,他再次向台下鞠躬,随后离开了舞台,这时乐团也开始准备离开了,陈韦丞知道他不会再返场了,音乐会结束了。


他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来,他不直到杨博尧这是想干什么,在他想给自己倒杯水冷静一下的时候,电视里面突然将信号切到了后台给音乐家们准备的休息室,杨博尧正在那里收拾自己的琴盒,这也是例行的规矩,偶尔音乐会结束后会有采访环节。


陈韦丞更近距离的看到了杨博尧,他坐在镜头前面稍微有些不自然,但是马上就调整好了状态,礼貌的微笑,实际上没几个人能看出来杨博尧在开始掌握谈话主动权之前几秒的紧张,陈韦丞算一个。


记者很规矩的问了几个问题,到最后一个可能是现场临时加的,他们问到了返场的曲目选择问题。


他看到杨博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很长,可以有时间给我说吗?”


得到记者的首肯以后,镜头再次给到杨博尧,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斟酌自己该说些什么,“这首曲子献给我的朋友,他在法国学习,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看我的音乐会,有没有来现场或者是看直播,不管他有没有听到,我想说这首曲子是献给他的,我在大学的毕业音乐会上就想拉给他听,可是当时迫于一些原因没有完成。”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能比最好还要更好。我有过抑郁症的病史,很小的时候就得了,那个时候练琴很痛苦,被拉去看医生天天吃药很痛苦,睡不着觉也很痛苦,去上数学补习班也很痛苦,我是在数学补习班的时候认识他的,我那时候在外面敲墙,只有他一个人和我讲话,还很认真地听那是什么音。对,他有绝对音感,有时候还挺羡慕他的。”


“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他我有抑郁症这件事,我不想也给他平添痛苦,后来在大学的一次独奏会上我忘记吃药,就这么在台上发作了,我硬撑着演奏完跑到后台的洗手间躲着,那个时候还挺严重的,已经躯体化了,完全无法动弹,他跑了好久找到我,把我捞出来回去吃药,我总觉得这是我瞒着他了,我其实不应该瞒着他的。”


“后来他就带着我去街头表演,你知道TwoSetViolin吗?那就是我们,我们那个时候业余时间会去做街头小提琴手,我在那个时候非常开心,我觉得可能是那个时候他带着我开始,我的病在逐渐痊愈,我把停药前的最后一条动态发在一个我记录治疗的账号上了,之后我就再也没登陆过那个账号,因为我知道有他在我会好起来。”


“后来也没什么,就是经历毕业的离别。”杨博尧这时在镜头面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在我的毕业独奏会中途他问我有没有想好未来的出路,我那个时候没有做好打算,临毕业真的很忙,我一直想坐下和他好好聊聊,可一直找不到时间,我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和他经历分别,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我从14岁和他就在一起了,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已经像是融入血液的另一半。”


“我在茱莉亚上学的时候一直在想,想我们会不会有别的可能性,至少还在可以在同一个地方的可能性,我去悉尼交响乐团,去昆士兰交响乐团,去外面教课,留校,或者说把我们之前TSV当作一个古典音乐频道做下去,我们去巡演,去看雪,做我们像以前一样一直在做的事,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在隔了6个小时时差的两个国家,鲜少联系。”


“不过如果没有当时的分别,也不会有现在的他和现在的我。”杨博尧低着头微笑起来,“旅程迟早会结束的,一切终将汇聚。”


记者看样子是听进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到,“那您现在还会想念那位友人吗?”


坐在电视机前的陈韦丞看到镜头前面的杨博尧抬起了头,眼镜还架在他的鼻梁上,他的下眼睑已经有些微微发红,好像刚刚的回忆让他非常的累,但是他还是露出一个非常非常真诚的笑容,陈韦丞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闪闪的。


“Always。”杨博尧说,他看向镜头,无数的星星落在他的头发上,“Always。”


陈韦丞在屏幕里和杨博尧遥遥相望,他迅速捞过手机查找了一下那个他已经太长时间没有查看的一串字母的ins账号,看到最新的也是这个账号最后一个动态后,电视屏幕里的杨博尧已经在说告别词了。


他飞快地把手机拿上,随手捞过外套,连电视都没关就跑出了门。


陈韦丞奔跑在12月巴黎的街头,他一开始几乎要忍不住自己的眼泪,然后他马上就把眼泪憋回去了,有什么好哭的呢,他一直在烦恼着、迷惑着、痛苦着,而最后得到的答案却简单到让他不禁想笑出来,他不断地咒骂自己的愚蠢和迟钝,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像他抱住杨博尧那天一样,只不过周围已经全部变成了灰色的背景,像画布一样被他甩在身后。


陈韦丞有一个装着彩虹的瓶子,由于时间太长,彩虹已经离开了,而现在彩虹就在巴黎的音乐厅,他现在就要把他的彩虹找回来。


在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到达音乐厅后门的时候,人已经寥寥无几,他满眼满眼都是浓重的灰色,不过他相信,在一堆灰色的背景中找彩虹明显要比在一群乱七八糟的色彩中找灰色容易多了,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Brett!”他开始不管天不管地的在街上用英语夹杂着说的并不太好的台湾腔大喊了起来,“Brett!!Brett·Yang!!杨博尧!!”


这时他看见远处有一个背着黑色琴盒的十分扎眼身影刚刚从咖啡店出来,手里还拿着杯咖啡,听到有人用中文叫他的名字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愣在了原地。


陈韦丞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把杨博尧抱了个满怀,还是在抱住杨博尧的那一刻,他身上的色彩迅速向四周晕染开,再也不是晦涩而朦胧的灰色,那是陈韦丞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见过的色彩。


他感觉到杨博尧也伸出手抱住了他,将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声音闷闷的,砸在陈韦丞的心口,因为杨博尧的存在,他觉得那块地方永远轻盈,永远滚烫。


“你要喝咖啡吗?”

“要,你再去买一杯。”


就像杨博尧说的那样。


一切终将汇聚。

 

 

 

 

 

 

 




 


ins更新内容:3月3日

“当我对世事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end

谢谢各位的观看

我可以厚着脸皮求个长评吗?

没有就算了当我没说哈哈

他们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生,但是仅仅是“他们相遇了”这一点就十分珍贵了

一切终将汇聚。


卢卡斯与松鼠歪比巴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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